遐思于梵净山崎路

      栾建军

黔东北，有一座我多年神往的梵净山。前不久，终于得以从北京慕名而至。当我一路攀登上去，却一直处在弥天大雾之中，除了四周近在咫尺的植物，远一点的景色形影均无。当地人告诉我，因为前几天的大雨，这种大雾的天气可能会持续一段。这让我多少有些扫兴。但既然来了，无论如何也要爬上去看看。

长长而崎岖的山路上，我和许多游人，就像一个个渺小的动物一般，吃力而缓缓地游动着。我一边爬一边想，在无垠而神奇的大自然里，人类到底应该处在什么位置？与万千的动植物是什么关系？多少年来，我们见得太多太多了，人们与大自然博弈着、争斗着，却始终没有能够征服自然，没有改变自然界生长变化的任何规律。而人类却始终离不开大自然的恩赐。不是吗？此刻我和周围的游人，显得是多么微不足道，就连眼前轻如薄纱的迷雾，我们也束手无策，无法将其拨开褪去！同时，却享受地呼吸着这里特有的、沁人心脾的清新芳甜的空气。

也许是我的虔诚与反思被神灵感觉，刹那间，漫天的大雾散去，目的地“金顶”出现在眼前。蚂蚁般向上蠕动的一串游人，顿时也清晰可见。奇美的山石、梦幻的云海、斑斓的植物、奔流的山泉……也一下子扑面而来。那一刻的所见，用尽世间所有的形容词，恐怕都难以准确地描述。

一时间，我有种受宠若惊、欣喜若狂的感觉。我目不暇接地四处观望，急忙端起手中的相机，迅速捕捉着身边的绮丽幻景。

通过导游我得知，梵净山生长着2000多种植物，69种兽类，190多种鸟类，浓缩了中亚热带到中温带原本几千公里的生物景象，而且其中很多是国家重点保护的珍稀物种……

哦，我着实羡慕这里的万物！ 在这个仅419平方公里的范围里，数千种动植物竟能神奇地共生共存共荣。神灵的默契，使它们相伴而生，相辅而成，相敬如宾，构成了如此神话般美丽的幸福家园。这才是对“和谐”的最完美的诠释。我更惊叹的是它们的历史，世世代代，绵延不绝，就连山顶那鬼斧神工、披满了数不清的道道“年轮”的“蘑菇石”，在亿万年的沧桑岁月里，大概也只能见证它们某一个生长的阶段吧！

我更加默默地自责。在有人类以前，这些动植物就已经是这里的主人了，而我们人类呢，不过是迟来的看似高级一些、其实并不强壮的动物而已。在大自然面前，我们有什么资格自诩万物之灵长，对它们虎视眈眈，对它们动手动脚，向它们炫耀强悍呢？人类不能战胜自然，亦不能主宰自然，只能够尊重和遵循自然规律；善待大自然，就是善待人类自己。对这个浅显而神圣的真理，在此之前我和很多人一样，并不太坚定，或者说不完全认可。来到这里我才认识到，人类有过多少令自身不堪回首的、甚至不如兽类的丑陋行为，多少自然天成的美景被人类毁掉！而梵净山，也许是少有的躲过人类劫难的幸运之地，就连石壁上，也幸免被拙劣的名人墨客弄脏，保持着上好而质朴的原貌。

可爱的黔金丝猴、云豹和白颈长尾雉等珍贵的动物们，虽然人们来到你们的故土和领地拜访，心怀敬意和好奇，但我明白，想看到你们的灵动的身姿谈何容易，只能是一种奢望！因为，你们只与真正珍爱你们的科学家和乡邻亲近，而你们的灵性早已让你们透视到，人们寻觅你们的眼神里，释放出的是一丝丝猎杀的凶焰和啖噬的贪婪……渴望欣赏你们的目光虽然有，但多是虚伪的、短暂的，根本不能取得你们的信任。所以你们悄悄地躲在密林深处，远远地、胆怯地眺望并审视着人们。